CURRENT
文/赵天润
本次展览《CURRENT》是为画廊周特别策划的群展,汇聚了七位年轻艺术家的作品:剌剌、兰昭形、刘梓峰、栾晓晨、孟 德宇、单禹瀚、张仁杰。他们的作品只是以各自的方式,将微弱的感受、被搁置的记忆、迟疑不决的观看,放进画面里。像潮 水退后,滩上留下的未干片段,供人捡拾、凝视,错过。
栾晓晨的画面像一场被推迟的碰撞。《主不在乎》中央的三角龙头骨,试图将自然异质性收编进理性系统的努力,信息存 储器般记录着远古本能。如时间缝隙中信息残留,将绘画行动向“ 不可言说之物 ”的方向上推进。画面在粗糙与轻盈间 拉扯,色层叠加、刮抹与罩染交错,拼合又持续错位。天上的飞行器一闪而过,提示着画内外“ 躁动世界 ”背后的“ 冷漠 宇宙 ”。两张《疯狂山脉》表现自然的庞大与他者性——东方的“ 虚静 ”。画中的留白、笔触的缝隙塑造着“ 不可知 ”的前 路——着魔般的队伍向远山,洞穴行进,探幽,近远景的空间透视表现他在叙事里,放弃英雄主义式的探索,转向意识的 内观、直觉的共振,将“ 痴迷 ”转换为“ 观照 ”。
《所读之伤》让人想起未发出声响的枝条,仿佛从未真正生长过。兰昭形将结构呈现得极其简洁,却在缝隙之间透露出某 种绵密的东西。线条在空间中晃动,触碰说不出的存在,像是照料一段无法触及的过去。画面里一切都被创造得极轻。枝 条的轮廓悬在那里,不清晰,不模糊。它们嵌入大片留白中,似乎准备好承接那未曾言说的片段。
在《相对的错误》中,孟德宇以一种不容打扰的平静展开,将光线分摊开来嵌入画面,像某种无声的责任。每一处亮度都被 精确调整,没有遗漏。均匀分布中,似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校准,每次观看都要被重新确认。因此,那些更暗的部分悄然开始 变化——画面深处浮现的反动。棕榈、海滩、桂冠,光与影的框架里,轮廓干净,边缘处微微下垂。反光像冷却后微颤的皮 肤,褶皱表面下的凹陷,迟迟不肯复原。硬度在细节中凝结,时间失去了作用。你感受着微妙变化,面对一块无法接近的物 体,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。
张仁杰的作品让人停留在一个过渡的时刻:清晨,室内未明,物体浮现朦胧晨曦。他擅长从日常中抽离日常事物,再予以 仪式化摆放,脱离原语境,进入图像结构。观看的过程因此变得迟缓,像被某物牵制。极大的《猪蹄》,像被数次过载地凝视 后,冷却,静止。胶带勒出的痕,灼烧的迹,不指向事件本身,留下了迟滞的、模糊的回声。画面似乎在重复,又并非返回了 原点。它们在靠近未明之物的路上,时而试探,时而回溯。情绪低,节奏慢。
单禹瀚的《拥抱剧场》带着一种令人退缩的靠近。图像在眼睛前探中后退。人熊交织,没有触碰。动作荒诞;非冲突,也非抚 慰;它只是那样存在着。单禹瀚将熊的头骨拉长,保留着一种原始,像角落中提取出的沉默符号。两者间的压力层层加重。 压在动作之间,整个画面转换到无法挣脱的稠密状态。背景像是剧场帷幕,漂浮不定,持续搅扰。观者被引入模糊地带,在 未定的关系间无法辨认,失去方向。
刘梓峰的《洞》像是踏进一又反复冻结的井。一种割裂,一步就让人空间的失序。一切都在尚未命名的“ 之间 ”缓缓展开。 颜色层层积压,结成无法穿透的黑。是光被耗尽后的沉默。一种难以抓取的深度,像迷宫,像冬日河面,透明、结实,暗藏隐 患,画面无始无终。透明色的笔触,路径模糊,缠绕、抵消,像终被压下的念头。看久了会觉得视界塌陷,又被重新拼合—— 一种沉静的流动,一种缓慢前行的观看。
《隐秘的触感》不是明确的疼,而指向伤害的欲望:对自身,或他人。它藏在表层之下,像被皮肤压住的神经。刺刺以古典 画框封住它,为这份冲动赋予观看的位置。但观看不等于理解,凝视也未必真实。中央嵌入的碎玻璃是临界点。它刺破着 关于伤痛的审美幻象——真正的疼痛并不留形。刺刺所能呈现的只是一小部分尚能言说的痛,其余仍在身体内部持续穿 行,始终无法闭合。